30. 再遇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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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越庆宁十八年九月十一。
洛阳嵩县的一角，陈家饭馆开门迎客，很快就招揽来几位早起的熟客，进店坐下，点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饸饹面。
看了一眼店主忙碌的身影，一桌客人敲敲筷子，一口面下肚，随后和同桌人闲聊。
这家店是半年前新开的，周围的住户都知道这家饭馆，老板忠厚朴实，女儿勤快，儿子虽然是个瘸子，好在比较机灵，就在附近的学堂念书。
话音刚落，就见一身粗布的女子从内堂走出来，端着一碗面放到隔壁桌上。
“瞧，这就是陈家大女儿。”
客人借助吃面压低声音，模模糊糊地说：“看起来年岁也不小了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嫁人，小姑娘在外面抛头露面，真不懂父母是怎么想的——
隔壁传来摔筷子的声音，惹得店内其他人纷纷侧目。
说闲话的两个人愣住了，目光投过去，就见一个衣着干练女子直勾勾盯着他们，问：“两位说什么呢，我没听清，敢不敢再说一遍？”
站在一旁的陈家女儿见怪不怪，并未阻止。
瞩目之下，那两个男人本想梗着脖子嘴硬几句，又见对面桌子上放着一柄铜刀，意识到是个不好惹的人，赶紧起身放下钱，嘟嘟囔囔地悻悻离去。
“一群只会嚼舌根的庸人，扰人兴致！”
陈秀锦有些无奈地说：“嘴长在别人身上，影响不到我。倒是小芸你，不用每次都这么大动肝火，对身体可不好。”
凌小芸哼道：“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在我面前对你评头论足。下次再见到他们，别废话，那扫帚将他们撵出去！”
周围的人见她如此不好惹，都默默收回好奇的目光。
“你但凡给些好脸色，那群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。秀锦，你可不能像我一样，被小人算计了去。”
说到这个，凌小芸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右手臂。
陈秀锦知道凌小芸的脾气，没再多言，笑着点点头。
凌小芸家里世代匠籍，专做金银器物的铸造工作。其父凌铁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，对该将凌家的打金铺传给谁一直心存犹豫。半年前，凌铁山带着凌小芸及三名师弟来到嵩县，名义上是为了给老主顾打金，实则想考察他们师姐弟四人。
可谁想有人心怀不轨，竟然找人暗杀凌小芸，饶是她身体健壮、反应及时，还是被砍伤了手臂，逃脱之后晕倒在一处村落，恰好被路过的陈秀锦所救。
在陈秀锦的帮助下，凌小芸躲在饭馆里养伤，一直未曾露面，伺机寻找凶手。果不其然，这期间有个师弟一直说凌小芸偷东西跑路的坏话，图谋之心昭然若揭。官府的捕快顺着二人提供的线索，抓到伤害凌小芸的杀手，杀手供述那个师弟买凶杀人的罪行，事情才算是尘埃落定。
自那之后，凌小芸便与陈秀锦成为朋友，只要一得空闲，她就从洛阳城跑到嵩县来，在陈家饭馆保持一损，顺便同陈秀锦聊聊洛阳发生的事情。
凌小芸道：“对了，我把你说的那首童谣给我爹看了，他没听过，你等我回去再多打听打听。”
陈秀锦对此并不算意外。这一年时间，她问过无数来往客人，多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，无一例外都说不知道那首童谣。
到如今，她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。
“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。”凌小芸嗦了口面，略带遗憾地说：“我爹打算慢慢让我接手打金铺，以后可能没什么时间来找你了。”
“果真如此？”陈秀锦分外高兴，连忙追问：“你爹不是一直想让你招赘后再接手吗，怎么改主意了？”
“切，我一直不找，他能甘心把自己辛苦一辈子的成果给旁人？”凌小芸顿了顿，“不过，主要还是因为他前两天打铁闪了腰，终于意识到自己老了，再不培养我接班就没机会了。”
陈秀锦笑道：“不管怎么说，你终于要得偿所愿了。这样，为了庆祝你接班，今天这顿面我请了，还想吃什么尽管点。”
凌小芸问：“你呢？真不陪我走一趟洛阳城？那可比嵩县繁华得多，肯定能找到听过那首童谣的人。”
陈秀锦迟疑了一下，说：“我也想去，可不是现在。”
“行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，你想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。”
凌小芸也没太在意，她吃完面，抹了一把嘴，便拿起剑摆手离开，风一般自由自在。
陈秀锦含笑驻足看了良久，才收拾碗筷回到内堂。
刘兰香一直在默默地看着陈秀锦，待她回到店内，方才找到机会将她拉到一旁，小心地询问。
“秀锦，娘问你一件事。私塾的张先生你应该已经见过了，你觉得他人怎么样？”
“张先生？”
陈秀锦回想了一下，她前阵子送福年去私塾，跟着听了几堂课。她不通文墨，不理解先生讲的那些“之乎者也”有何深意，但她仍然沉浸其中，感觉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大概是她旁听得太明显，私塾的一位先生注意到陈秀锦，主动来找她攀谈，言语之间颇有好感。陈秀锦当时没多想，现在听刘兰香这么说，一下子就明白了。
“娘，是不是张先生来找过你们了？他说了什么？”
刘兰香不再遮遮掩掩，直白地说：“秀锦，张先生说你这段时间日日去私塾，就是为了偷偷见他。他被你的毅力打动了，这才主动来找我们，商量着提亲的事儿。”
陈秀锦：“……”
为什么张先生会以为她是为了看他才去的私塾？她明明只是读一些书而已。
刘兰香语重心长道：“我和你爹想问问你的意思。秀锦，虽说张先生年纪大你一些，还带着一个孩子，但他是老实人，学问也很好。娘知道你喜欢读书人，你若是真心喜欢张先生，也算是有缘了。”
“有缘……”
陈秀锦愣住了，不知怎么的，脑海中竟然闪过薛容的身影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她摇了摇头，苦笑道：“娘，你们误会了。我不喜欢张先生，以后再不去私塾就是了。”
刘兰香见秀锦如此说，不由得有些担忧：“当真？那你可是有旁的喜欢的人？只要你和娘说……”
陈秀锦不想再谈这个话题，只道：“你们不用操心这件事，我现在还不打算成亲。”
刘兰香却没有放心，而是默默垂泪。
陈秀锦自打从叶府回来之后，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，似乎在想什么人。从前她也沉静，但那时候是一种如水般的静谧，而非现在这样恍惚。
刘兰香不知道陈秀锦经历过什么，只以为她是因为做过妾室而自卑，不由得感到愧疚更深。
陈秀锦知道刘兰香误会了，她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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