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. 第 10 章
《下嫁(女尊)》全本免费阅读 adxs8.com
虽然才来了弓府几次,可邹恒仿佛轻车熟路,直奔弓如之书房时,她老人家正在研磨习字,簪花小楷写的漂亮,地藏经经她执笔,仿佛都被衬托的庄严肃穆了几分。
弓如之听到脚步声,抬头见是来者,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。
“老身正想问问,不知这案子还有多久结束?”她缓缓开口。
黎舒平道:“案件尚无头绪,恐还需几日,可是官员频繁往来,扰乱了府中宁静?”
弓如之深叹一口气,眼中似有惋惜和悲痛:“即便兰儿有所过失,老身始终视她如己出,如今她的名誉受损,我这个做老师的,委实心中难安。”
黎舒平瞥了她一眼,试探性地问道:“那么,弓博士的意思是?”
弓如之沉思片刻,说道:“此事老身亦有失察之责,兰儿常伴我左右,老身却未能察觉她经济拮据,导致她铤而走险,最终无辜丧命,名誉亦受损伤。作为她在世唯一亲近的长辈,老身深感痛心,实不想再将事态闹大。所以老身有个不情之请,想与副使、寺正商讨,此案要不就……就此作罢吧。不过二位放心,我将亲自向陛下呈情,确保不会牵连两部,不知二位意下如何?”
她将‘唯一’二字,咬的极重。
简丁兰的户籍并非孤女,而是还有一位姨母照看她,但似乎这位姨母待她有些苛刻。
房中一时静谧无声。
命案一旦报官,就会进入正式的司法程序,哪能她说作罢就作罢?
她堂堂太学院博士,自然也该明白这个道理,却敢妄下如此言论?不知凭仗的是什么?
难道女帝已经宠爱她至此了吗?
京兆府副使苏青槐并非女帝近臣,一时拿不定主意。万一女帝真的偏宠她,那她坚持查案,岂不是得罪了贵人?
于是看了眼黎舒平,准备看看她的反应。
黎舒平手中把玩着禁步上的流苏穗,良久,才打破了房中的寂静:“昨日,我前往礼部调阅档案,偶然间发现了一份试卷,文采斐然,令人惊叹。然而奇怪的是,这名考生竟未被录取,不免让我心中生疑。既然弓博士今日有空,能否劳烦您审阅一番?看看是否是我的眼光有所偏颇?”
弓如之微微一怔,尚未表态,邹恒已将试卷双手奉到了她的面前。
弓如之年近花甲,脸上的皮相松弛,眼角的老年斑亦愈发明显。面对眼前触手可及的试卷,她竟有瞬间的犹豫,老年斑亦在她脸上微微颤动。
那试卷泛黄,显然已有些年头。
邹恒目光微抬,眼眸深不可测,语气掺杂一丝冷漠:“礼部所需一切手续,大理寺已悉数准备妥当,弓博士放心审阅便是,无需担忧牵连。”
弓如之尴尬一笑,如同枯枝般的手缓缓伸出,接过试卷,短暂沉思,才颤抖展开。
室内再次被一片寂静所笼罩,仿佛连心跳声都变得清晰可闻,随后,是纸张轻微抖动的沙沙声。
弓如之竭力抑制,却怎么都无法控制双手的颤抖。
她带着一丝慌乱的目光抬起,只见堂下三人目光如炬注视着自己,嘴角均带着微妙的弧度,似在嘲讽,又似将讽刺二字写在脸上。
她多年在太学院勤勉尽责,终于攀登至如今地位,门下学子无数,无论哪位学子见到她,无不尊敬客气。
然而,这三人不过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,竟敢用这种眼神看她?搁在平常,她定会怒不可遏,然而今日,她竟连起身的勇气都没有。
邹恒笑意加深,又奉上一张试卷:“这还有一份,也劳弓博士评一评吧。”
女子明明笑着,可神色却是坚定,不容她拒绝。
弓如之不得不再次将试卷握入手中缓缓展开,熟悉的簪花小楷入眼,她霎时间脸色蜡黄,仿佛她极力隐藏的不堪往事,一下子被人摊开放在了明面上。
她说不清此刻的心情,大势已去前的悲凉?还是往昔那桩丑事被人发现的惭愧?
她也说不清楚,自己该委屈?还是该难过?
一晃儿,单子君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。
当初若不是自己嫉妒心作祟,她如今该是什么摸样?
可她也没想到,事态会发展的那么严重,但一切皆无法回头了。
念此,她努力挺直的背脊瞬间弯了,十分狼狈的倚靠在太师椅上,双臂重重地落在膝盖上,任由那两份泛黄的试卷在腿上揉搓变形。
弓如之知道自己完了,那段不堪的往事,都被她们知道了。
流苏穗子依旧在黎舒平的手心来回摆动,她的声音冷冽:“我不懂佛家经文,不过隐约记得,地藏经好像是写给死人的。弓博士如今还活的好好的,给自己写那劳什子做什么?”
苏青槐:“……”
苏青槐小声道:“黎寺正怎可拿经文说笑?地藏经分明是救度众生,旨在帮助众生获得解脱和安乐,而不是专门写给死者的。”
“哦?”黎舒平轻蔑地瞥了弓如之一眼:“那不知地藏王菩萨见到弓博士所书经文,可予你解脱和安乐了?”
弓如之的思绪似乎飘忽不定,许久才低声呢喃:“当年……我不过是……不过是……”
“我替弓博士说吧。”黎舒平打断她的话:“你并非有意为之;你只是出于嫉妒;你只是编造了一个谎言;你只是想让她的路途不那么顺畅;你未曾预料到陛下会如此决绝;你更未想到她会如此脆弱……说到底,这不是你的错,只能怪她命运多舛,实在倒霉,与你毫无瓜葛。”
弓如之的目光变得茫然,她愣愣地望着黎舒平,嘴唇微微翕动,却久久未能发出声音。
邹恒:“……”
可见这些年弓如之过的平顺,虽无大富贵,但也无大风浪,邹恒原以为她会有所辩解,却没想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此不堪一击,她们尚未提问,她的反应已经透露出一些端倪。
今晨,邹恒前往户部查阅档案,发现弓如之也曾调阅过单子君的档案,这进一步证实了她的推测。
而调阅过单子君户籍档案的,除了弓如之,还有黎舒平以及苏青槐。
邹恒是通过当年除榜的人名猜测得知,但黎舒平以及苏青槐如何推断得知,她并不知晓。
因此,她去往礼部调阅当年两人的考卷时半路折返,果然回了大理寺时,两人试卷已在黎舒平的手里。
*
太阳逐渐高升,光线明亮而炽热,阴影逐渐缩短,仿佛一切隐于暗处的万物都无所遁形。
弓文成抬手遮于额间,才勉强从刺目的光线里看清楚前路。
京兆府大堂肃穆,府尹一双虎目凌然,不怒自威,瞧见堂下儿郎脚步踉跄,即便努力维持冷静,但清瘦身姿亦有些颤意。被衙役轻轻一推,人便扑通跪地,面如土色。
凤国男子十八及冠,父亲曾答应他为他举报一场盛大的及冠礼,可病来如山倒,不过一个秋天,便撒手人寰。
他的及冠礼,恐再也无人为他操持了。
偌大的弓府一下子交到他在手上。起初焦头烂额,渐渐小有成色,虽在某些细节上尚显稚嫩,但也在短短几个月间,能够熟练应对府中繁杂事务。
母亲在太学中拥有深厚的资历,师姐简丁兰亦因人缘俱佳。首获初春的第一批新茶,她们急切地交到了他的手中。
“自你父亲辞世,你便常怀悲戚。”母亲慈爱的抚着他的头,目光中满溢着怜爱:“唤些相熟的娘子郎君入府品茗,一能驱散府邸阴霾,亦为雅事一桩。”
“那日我也在。”师姐含笑而言:“师弟无需忧虑,尽可放手去做,若有失当之处,我替你担着。”
弓文成言此哀戚一笑。
那日也是一个晴天,本该宾客尽欢,筵席圆满。然而席间却有女宾频频离席,他作为男儿身不便尾随,家中仆役人手不足。他只能四处寻找师姐的身影,然而偌大的庭院中,却始终没有她的影子。
焦头烂额之际,耳畔听到林丛后的低语声:有人正在别院出售岁试策论的题目,仅需百两银子。
弓文成又惊又怒,惊的是,岁试策论的出题人正是他的母亲;怒的是,卖题人竟是与他相伴多年的师姐。
他不愿意相信,认为有人在诬陷他的母亲,构陷他的师姐,想让弓府蒙羞。
于是他急忙赶往偏院。
那院子已荒废多年,门窗破败,他刚一踏入院门,便听到师姐与人交易的声音。
他透过窗棂的缝隙窥视简丁兰,昔日儒雅且才华横溢的师姐,那日竟是狡猾商人的嘴脸,言谈间更有诋毁母亲的意图。似乎她的所作所为,都是母亲指使!
弓文成只觉怒火中烧,理智尽失,待那买题的女宾离去后,他直接拾起地上的青石,冲入房中,猛击简丁兰的后脑。
弓文成泣不成声:“我当时只是气愤至极,只想打她泄愤,谁知……谁知……”
谁知力道过猛,简丁兰在晕厥前缓缓转身,看到惊恐的弓文成,眼中瞬间涌出泪水,她轻唤他:“阿成……”
二字出口,她便重重倒地,满眶的泪水也重重砸落在地板上。
弓文成这才回过神来,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,却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乱了计划,他急忙躲藏在暗处,默默观察到来人探查简丁兰的鼻息,后听他叹息一句:“终是晚了一步。”之后,起身离去。
京兆府尹问:“来者何人?”
弓文成答:“是司大将军家的公子,司清岳。”
后堂听讯的邹恒一怔,笔尖盈满的墨汁瞬间滴落,染黑了大片文书。
良久,初审顺利告捷。
弓文成被压府狱时,与后堂走出的邹恒四目相对。
他红肿的眼看着她:“是你?对嘛!”
除了那块青砖,他什么都没有碰触,尤其偏院人来人往,早已破坏了现场,从而掩藏了他去过现场的痕迹。何况他与简丁兰情谊颇深,除非他主动承认,否则绝不会有人猜忌到他的身上。
邹恒淡淡看他,缓缓启唇,字字句句,全无半点情绪,只是如实道:“弓郎君在京城小有才名,又在家中执掌中匮,想必性格颇为稳重。怎会鲁莽的与来客撞在一起?更何况,奉茶之道乃是阁中郎君的基本礼仪。那茶盏中的水满溢,初春的绿茶,怎能用沸腾的热水去泡?
那日我询问你是否去过偏院,你只需简单回答‘去’或‘未去’即可,却刻意强调是在‘得知消息时去过’,对于我的随意一问,情绪反应过于激烈。种种迹象,实在令人生疑。”
然而,一切尚无确凿证据,仅是她的推测罢了。
不巧的是,那日邹恒拉他手时,察觉到了他掌心的伤。
他如此莽撞做出出格之举,不过是想掩盖掌心的伤,结果反而漏了马脚。
邹恒道:“有些事做了,倒显得多此一举。”
弓文成冷眼凝她:“邹录事告发了我,如今却又来教我事先要如何明哲保身?不觉得很可笑吗?”
邹恒微微颔首:“我知晓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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