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7. 番外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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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侯蔼不是没想过会一败涂地,可他就是不想放过所有的人,他知道所有的人也不会放过他。所以他离开仇厉的山涧小庄之后,就直接去了南疆找到了他的舅父,他一手提拔的梁州守将王宪,王宪即刻联络旧部,纠集了五万余人,但若想对抗魏瓒的二十万大军,无疑是以卵击石,所以他让班咎调出了京城的南烛部族,又倾全族之力帮他,搜刮了三万余人,依然远远不够。
正在抓心挠肝之际,班咎前来出馊主意说是他可以联络南疆王庭借兵,但后来兵是借来了,南疆王却要他割让十四座城池作为代价。这其中就包括了梁州城,王宪好歹也是个军人,自然见不得这种割地求荣的卖国之举。夏侯蔼却说,先借了再说,等他们南疆跟魏瓒两败俱伤之后,我们要收回这十四座城池简直易如反掌。王宪觉得这个皇帝真是既狂悖无道又不要脸极了,可凭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以及当初绥州被困,魏瓒求他发兵被他拒绝所结下的梁子,若是由魏瓒称帝必是不能容他的,没法子,这勾当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
夏侯蔼很鸡贼,但南疆王也是老谋深算,他让南烛族人去当先锋,但与魏瓒的部队交锋了没几个回合就被杀得片甲不留,差点被灭了族,随后他们自己族内就起了内讧,罢黜了班咎的族长之位,剩余部族连夜叛逃进了他族地界的密林,想捉回来都难。
南疆王曾惨败于魏瓒之兵,惧怯魏军势盛,屯兵绥州城外五十里,逡巡不敢进发。
而魏瓒用兵如神,三战三捷,还让士兵们在梁州城外吟唱七步诗,煮了一釜的豆子放在城下,弄得梁州军心涣散,不战而败,主将王宪带着兵符向魏瓒投了诚,仅仅三日就破了梁洲。
夏侯蔼见大势已去只身逃往了南疆军营,本欲巧言令色哄骗南疆王发兵,不成想却被软禁在了兵营之中。夏侯蔼想着前有追兵后无退路,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,索性既来之则安之,更何况他被腹中的胎儿弄得死去活来的,已经没心力再折腾了。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没喝那碗堕胎药,之后再也没动过除去这个孩子的念头。
不过事到如今横竖都是要死的,何需由他动手,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帐内,吃饱了睡睡饱了吃,只是南疆这个烟瘴之地,热得如火炉一般,他却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严严实实,为的是不被人识穿自己这副鬼样子。
直到端王府的暗卫潜进军营欲刺杀他,他就弄不明白了,他的好皇兄生了一副鸡脑子还是个猪队友,他夏侯蔼如今就是个丧家之犬,千里迢迢地来杀他作甚?去杀魏瓒啊。
还派过来一个愣头青,看到他在挣扎中露出颗圆滚滚的孕肚之时就呆愣住了,求生的本能让他摔了杯盏引来了守卫,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仇厉。待那刺客被随后冲进来南疆兵带走之后,他看着一身南疆兵装束的仇厉,抱着肚子就骂:“你来作甚?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来?来找死吗?”
仇厉还是那张古井不波的死人脸:“那你又在此地作甚?原本都已经山高海阔了,如今却身陷囹圄,如意了?”
夏侯蔼腹中钝痛不已,浑身冷汗涔涔,忍着眼前一阵阵的斑驳,强打着精神骂他:“与你何干?不要你管,滚,快滚!”
仇厉自打他从山涧小庄离开之时就一路跟着他,眼见他东山再起,眼见他一败涂地。而后一路尾随他进了南疆军营,他会说南疆话,在军中倒也便利,若不是今日突发的状况,他也不欲这么快现身。
仇厉见夏侯蔼面色苍白,浑身颤抖,揭开了他裹在身上的赘衣,就见鲜血已经染了半身。
“才九个月就见了红?”,仇厉蹙着眉,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:“你撑着点,我带你出去。”
他正欲去抱夏侯蔼,就被打了一巴掌,夏侯蔼喘着粗气,声音颤抖着嘶吼道:“不要你管,快滚!叫你滚,你听不懂吗?”
仇厉见他死犟,本欲打晕了扛走,帐帘却再一次被掀开了。
南疆王带着一众随侍鱼贯而入,见到腹胀如瓜的夏侯蔼,啧啧称奇地搓着手,一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垂涎不已的神色。他贪婪地打量着夏侯蔼,原本是打算将他交给魏瓒的,以交换几个座城池,没想到魏瓒不仅不买账,还出兵打得他屁滚尿流,将他赶出了大盛边境不说,还痛失了祖宗打下的包括柳云六州在内的十六座城池。本来以为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,但如今看来也算是塞翁失马,让他得知了夏侯蔼的秘密,一想到一个皇帝被他圈养在后宫再为他生儿育女,他就兴奋得战栗不已。
他当即命人严加看管夏侯蔼的营帐,再叫了军医过来将他腹中的孽种剖出来,仇厉低着头作恭顺貌站在一旁,眉眼隐入了阴影之中,他没有暴露身份,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将夏侯蔼带出去,但是他临盆在即,唯有等孩子生出来再作打算。
孩子被剖出来之后,仇厉远远地看了一眼,不足月的孩子红彤彤的,小小的一只,哭得像只奶猫一般,不出意料应该是个男婴。他着急想去查看夏侯蔼的情况,却被南疆王派来的一众仆从拦在了帐外。
也罢,有了这么多人照顾他,仇厉也稍稍放心,低着头隐入了夜色之中。
夏侯蔼再度醒过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,开膛破肚的伤口激得他眼前阵阵发黑。
身旁的看护见他嘴唇翕张,不停地在说些什么,便凑过去听,才听到他嘴里念叨的全是咒骂。
狗东西,臭蛮子,害老子受了这么大的苦,夏侯蔼躺在塌上动弹不得,心里恨不得将仇厉活剐了。骂了一会儿,他撑不住又昏昏欲睡,最后的意识想着,这厮应该已经离开南疆大营了吧,稍稍放了心,他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“赶紧抱出去,我不想见到他。”,夏侯蔼今日精神稍佳,中气也足了许多,却一脸冷意对着仆从指使道。
“国君您不想看看孩子吗?”,仆从的中原官话说得别别扭扭,但总算能听明白。
“我为何要看他,你去问问你们国主,他认不认识有要小孩儿的人家,有就直接送走。”,夏侯蔼不以为意地摆摆手。
那仆从抱着孩子走后,夏侯蔼颤抖的手指蜷了蜷,心道,想用这个孩子来牵制我,门儿都没有。
南疆王还跑来旁敲侧击地说,要将他安顿到王庭的后宫去。大家都是为帝为王的,这老狗比心里在想些什么,他会不知道?如今唯有装作不在意这个孩子,方能摆脱掣肘。他吁出一口胸中的浊气,将手臂横在眼前,脱力般地躺在了榻上,方才偷偷瞄了一眼那孩子,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,却像极了那个墨实蛮子,哼!好气哦!
混沌间他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,睡到一半,却发现自己被人捂住了口鼻,他瞪大眼睛看向来人,那人还是南疆士兵的打扮,正满面怒容地望着他。
他拍开他的爪子,小声骂:“你他妈的怎么还在这里?”
仇厉死死瞪着他,咬牙切齿道:“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,你就忍心将他送人?”
夏侯蔼嗤笑道:“不送人你养啊?”
仇厉恨不得掐死他:“嗯,我养。我带你们出去!”
夏侯蔼一听就火了:“你以为这南疆军营是什么地方,就算那南疆王再草包,这里到处也都是岗哨巡防,别说你带着个随时会哭闹的孩子,就算你只带着我都不可能全身而退。”
仇厉瞥开眼,思忖了片刻道:“他们寅时的巡防是最弱的,到时候我将你和孩子藏进泔水桶里,待日出之时我推着泔水车将你们带出去,前几日我带那个刺客出营时试过了,这个法子可行,今夜夜半我先将孩子偷出来,你在帐中等我。”
夏侯蔼还要说些什么,就被仇厉倾过身来堵住了嘴,仇厉吻得很温柔,给足了安抚,他轻轻地摸着夏侯蔼的长发:“你乖一些,等着我!”
夏侯蔼突然脸上就有些发热,怔愣间,不自觉地点了点头。
夤夜,夏侯蔼躲在闷热的泔水桶里头昏眼花,在心中又把仇厉的全族都骂了一遍。不知过了多久,突然间只觉得呼吸都通透了几分,才发现头顶的桶盖被掀开了,仇厉将孩子的襁褓塞了进来,也不知他是使了什么法子,这孩子静静地酣睡着,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他。小小一团的身子软趴趴的,夏侯蔼第一次抱心中不知是个啥滋味,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托在臂弯之中,有些手足无措。
仇厉喂他喝了点水,又摸了摸他潮湿的额发,将水袋塞入他怀中,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得出奇,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小声说:“忍一忍。”
不知为何,夏侯蔼被他一句话就安抚了,他想着,如今他只剩下这个人了,或许从头到尾他可以拥有的只有这个人。
天色微曦,泔水车吱呀吱呀地出了大营,行至稍远仇厉将夏侯蔼从泔水桶里抱了出来背在身上,手里托着孩子,脚步沉稳地往山林小路里拐。
走了没多久只见一地红艳醉坡陀,漫山遍野都开着丹色的花,见花不见叶。夏侯蔼趴在仇厉身后,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,丝丝落落的疼得他软了身子,但他却没吭声,眼前太美了,摇光星途落尽,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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