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. 第十七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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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。”
还没认出人,她先应了声,接着才仔细打量起那张遮得分不清相貌的脸。
黄头发,白皮肤,瘦高个。
倒不是完全想不起来,而是一时间脑子里绕过了一长串的名字,从初中、高中到大学,潮到风湿的朋友合起来两个巴掌都不够数的。
那女人一捋长发,摘下了墨镜,眯着眼睛笑:“认不出我了?”
浅色的眉毛,大宽双眼皮,小猫尾眼线,高挺的鼻梁和微笑唇,活脱脱一个混血姑娘。
宁瑰露完全没印象,还是敲了敲额头,“你是那个......”
女人“噗”地笑了出来:“别装了,没认出来就说没认出来,我是郑一嘉。”
“——嗯?”
宁瑰露错愕得想把眼珠子抠出来擦擦亮,若不是瞎了,她怎么会从面前这个人脸上瞧不出半点熟识的痕迹?
郑一嘉指了下眼睛鼻子和下巴,“我动了脸,做了双眼皮,垫了鼻子和下巴,别说你,我家亲戚都认不出我了。”
她实诚得过分。宁瑰露按捺下震惊,舒然笑道:“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大美妞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。”
后边的车已经堵上了,瞧着他们这还聊起来了,喇叭一片响。
郑一嘉道:“车的事甭管了,走,找个地方聊会儿天!”
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里,宁瑰露道:“行,前面路边停吧。”
“晚上有事吗?”
“有点儿。”
“那明天呢?”
宁瑰露往前一指,“前边说。”
她左手上戴了一块大表盘的黑色腕表,宽大的表带衬得瘦削的手骨有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。
堵得行进缓慢的车道终于疏散,宁瑰露和郑一嘉将车停到了花坛内侧的临时车道。
刚刚还气势跋扈的小男孩这会儿已经龟缩在车里不敢下来了。
郑一嘉敲了他一下,“怂什么?下车叫人。”
小青年捂着头,委屈巴巴:“我叫她什么?”
“客气点儿,叫露姐。”
俩人推门下车。
黄昏之际,残阳余光照得后背暖烘烘的。宁瑰露倚在驾驶室门外,点了一根烟,胳膊支着反光镜,似笑非笑地看着郑一嘉和一块下车的小男孩。
郑一嘉又罩了男孩一巴掌:“道歉。”
小青年老老实实:“对不起,露姐。”
宁瑰露看着郑一嘉笑。
郑一嘉手搭在青年肩膀上,和宁瑰露道:“他是个小傻逼,爱狐假虎威,也没多大坏心眼,你别跟他计较。”
烟雾从她指尖氤氲而起,宁瑰露随意一耸肩:“我撞了你们车,你们还给我道歉,我成什么了,路霸啊?”
知道她没放心上,郑一嘉心下一松,揭过此事,笑道:“最近在忙什么呢?”
“做工程还能忙什么,就跑项目。”宁瑰露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,升腾的烟雾从她口鼻中满满升腾而起,面目上罩了一层迷蒙的光。
江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觉得有点奇怪。
她不是很漂亮的相貌,没有大眼睛大双眼皮,垂肩的短发被风吹得肆意飞舞,简单的衬衫和黑色长裤,并不多挺拔地倚靠着,可就是让人觉得她很“特别”。
特别抓眼睛。
她回问郑一嘉:“你呢?”
“我啊,创业呢,开了家直播公司,过两天我打算办个party,会有不少帅哥美女,您来玩吗?”
“行啊,什么时候?”
“二十八号,加个微信吧,我换号了。”
“行。”宁瑰露亮出二维码给她扫了一下,弹弹烟灰,通过了申请。
见她们聊得热络,江轲在一边抱着郑一嘉胳膊小声问:“嘉嘉姐,我们还去吃饭吗?”
“着什么急啊。”
宁瑰露也打算走了,摆了摆手道:“你们吃饭去吧,我也还有事得先走了。一嘉,回头微信聊。”
“好。”郑一嘉瞧瞧她脸色,关心道,“看你状态挺疲劳的,开车注意安全。”
“有吗?”宁瑰露笑笑,“没事,就是没化妆。”
前车开走后,宁瑰露还站了一根烟的时间才走。
是有点累,还有点困。
小时候看大人抽烟觉得很酷,长大了烟不离手才明白,哪有什么酷,纯粹吊命。
上车要走的时候,脑子里又浮现了刚刚那小青年搂着郑一嘉撒娇的样子。她没问郑一嘉和那小孩是什么情况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多半是热恋中。
她没提起张明晟。当初她去西北的时候,郑一嘉和他刚结婚。
一开始是朋友,然后是男友,后来是丈夫,现在估计已经是前夫了。
从高中,到大学,到毕业,十年的感情也这样结束了。
哪有什么永恒呢。
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阶段性的,过了那个阶段,都要分道扬镳的。
像有一片浓郁而冰冷的雾气,覆盖日光的暖气,从裸-露的胳膊皮肤一点一点往她身上浸润,她靠着椅背,眯着眼睛像逐渐往深潭下陷。
直到,手机又响了。
“宁工,您现在在办公室吗?我来拿T18项目的经费分配审批表。”
她拉上安全带系上,神情已收敛得冷静而理性,语气又平静成了那个凌晨接到工作电话还能爬起来处理的宁工:“稍等,我还在外面,六点回来。”
江轲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眼,那位“露姐”的车还没有走。
他藏不住好奇,问:“嘉嘉姐,她也是老板吗?”
这次Party邀请的可都是好几家传媒公司的老板还有一批头部主播,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参加的。
“她不是老板。”
“噢——”江珂顿失兴趣。
郑一嘉慢慢道:“不过她是所有老板上赶着都抱不上的大腿。”
“啊?”江珂感觉她是和他开玩笑,撇嘴道,“就她开的那破车,能有什么来头啊?”
先敬衣冠后敬人,世人大多如此。而有些人,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,因为他们的出生就已经站在俯视世人的罗马了。
“我们这种暴发户才喜欢迈巴赫和保时捷,人家瞧不上。”郑一嘉说。
江轲还是觉得她在开玩笑:“保时捷都看不上的人会开吉利?嘉嘉姐,你真会开玩笑。”
“知道龙翔台吗?”
“知道啊,就在故宫旁边嘛。”
郑一嘉似笑非笑,“她家老爷子住那儿。”
江轲下巴往下掉,老半天,彻底不敢说话了。如果时光能重回,他想穿越回去把自己塞巴回车里,或者把嘴缝上。
“那...”刚出社会的小年轻要吓哭了,江轲兢兢战战问,“我是不是把她得罪了?”
“你,得罪她?”郑一嘉像听到了什么笑话,乐不可支地笑了大半天,“蚂蚁可得罪不了大象,人家一扭头把你是谁都忘了。”
江珂默然片刻。
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庆幸。
他咧嘴,跟着郑一嘉“嘿嘿”笑了两声。
二十八号是黄温意的生日。
他们宿舍一共四个人,两个世界史专业,一个金融学,还有一个是国际新闻。
学世界史的俩哥们一个是热衷于泡图书馆和展会的书虫,一个是常驻教师办公室和党支部的学生代表。大家家境都不差,但聊不到一块,是三个世界的人。
另外一个学国际新闻的小辜,估计家庭条件一般,一有空就跑校外做兼职,黄温意和他打的交道比较多。小少爷零花钱多,偶尔逃课或者不回宿舍,发个红包就能让对方替他答答到。
黄温意在老家的时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,从小到大都穿名牌,爱玩摩托,上高中就有了自己车。上大学后以为是天高任鸟飞了,结果来了京市才狠狠被刺激了一把,看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
学校里就多的是开兰博基尼、柯尼塞格、帕加尼的顶级富二代。创业的,玩股票基金的,投国际期货的,听都没听过的东西,人家初高中就已经是内行了。
大学就像一块调色盘,将五湖四海,各个阶层家庭的孩子汇聚在一块。城墙般厚重的阶层隔阂唯独在这儿变得同玻璃纸般薄。
站在高墙下的人抬头看到了站在墙上的人,站在墙上的人又仰头看到了站在云层上的人,眼界和野心被不断拉宽、拉长,人人都成了脱不下长衫的孔乙己。
有的人早早看清了圈层共轭的社会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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